著名连环画家贺友直先生在其谈创作的著述中，专门谈到“四小”问题，他说：“什么是‘四小’？就是‘小动作’、‘小孩儿’、‘小道具’、‘小动物’。我体会到在连环画创作中应十分重视对这四个‘小’的描绘处理，通过它们可以使作品更富于生活气息和深化对人物的刻画。”又说：“这‘四小’是我在十年动乱前，根据创作实践总结出来的经验。”

  徐有武先生同许多致力于连环画创作的画家一样，都从贺先生的经验中吸取到养分，通过创作实践融会贯通，变成自己的东西。因此我想着重探讨徐先生对其中“小动物”的描绘，研究他如何生活学活用“四小”经验，为作品增添光彩。

  关于“小动物”，贺先生特别指出“我在这里所说的‘小动物’，不单单是从传统现象出发，也不单单是为了达到象征的目的，而主要是让‘小动物’参加到情节里面，扮演‘角色’，起到渲染环境气氛，烘托人物心理的重大作用。”

  通览徐先生的诸多作品，在都出现过“小动物”，本文只以生活中学习见的山犬为例，举三部作品中对犬的描述，看看这“无言的角色”，在作品中所起到的作用。这三部作品分别是发表于《连环画报》1998年第五、六两期中的《郁轮袍》、浙江人美社1980年出版的《王昭君》和上海人美社1981年出版的《闹朝击犬》。

  《郁轮袍》描写不学无术的秀才王推，冒著名诗人王维之名，到岐王李范处行骗，梦想捞取功名，骗局最终被戳穿的故事。李范附庸风雅，想招募王维作自己的门下客，没曾卢却被王推钻了空子。于是李范带领冒牌货前往九公主府祝寿。从27幅起，直到58幅，在九公主府演出了一幕讽刺性的丑剧。在多达30幅的画面中，除了几个人物活动外，还有一只可爱的哈巴狗活跃其间，成为这幕戏中不可多得的角色。

  第27幅，岐王拜见姑姑，敬献寿酒；九公主端坐在榻具上的靠栏中，怀里卧着那个颇有灵性的宠物。这个角色伴随着九公主出场了。第28幅，这哈巴狗趁主人与来客谈话，从九公主怀里跃下；随后在29幅中来到就座的李范膝前，抬起身用前脚摆弄李范衣袍的下摆，这说明小狗是熟悉来客的，表现出李范与九公主之间关系密切。第30幅李范引荐假王维，王推扑通跪下给九公主叩头，此时九公主躬身示意王推起来，而哈巴狗却被陌生人的举止吓得退回九公主身边，说明它有些认生。引到33幅，小狗又从主人怀中跑到榻具上，进而往地下跳。第34幅，当王推表示愿试弹一曲时，小狗蹲到王推身边，望着这个巧言绘色的无耻之徒。由于王推不懂音律，竟抱着琵琶胡乱弹起来，36幅的画面中，连小狗都被那刺耳的噪音吓得后仰了。可见连狗都不欣赏骗子的卖弄。用狗的本能反应作反衬，揭穿王推的鬼把戏。

  待到43幅，宫廷乐师班主曹昆仑进府后，小狗从榻上又跑到席间，虽然人们在谈话交流，并不理睬它，仿佛它根本不存在，但它依然按照自己的习性，不停顿地活动着，似乎完全能听懂人们谈话的内容。第45幅，小狗又遛到李范脚边，以至于下一幅李范坐下时，将它抱起放在胸前。

  第52幅，众乐师弹出，虽然王推连声贬斥，但宠物犬却双足跳跃，表现出一种兴奋的欣赏之情。53幅，曹昆仑独自演奏，其技艺令众人迷醉，连小狗都趴在曹身边静静地聆听，画面左边的王推显现出不屑一顾的神态，而小狗的神态却说明它能辨别美好与丑恶，从而表明了公正的态度。

  在54到57的四幅画面中，这条哈巴狗注视着事态的发展，既目送遭到不公正待遇的曹昆仑气冲冲离去，又在榻上立起身观看岐王为王推书写关照的字据。待到58幅，九公主也照样写了一张，交给亲信，这时连她的宠爱之物似乎也不满这丑恶的交易，卧在榻上不再动弹。

  总之，画家借助这条小狗，既活跃了席间的气氛，也客观也表明对美丑善恶的态度。狗通人性，确实如此。

  《王昭君》一书中的狗，直到第67页温敦回到草原后才出现，它跟在温敦身边，忠实地为主人效力。第70页，温敦与王龙这两个心怀叵测的野心家密议阴谋时，狗在龙廷幕帐外充当警卫，注视着周围的动静（见上图），第71页，温敦与王龙的交谈进入实质阶段，温敦的心腹休勒有事前来，他走近幕帐，狗蹿上去表示亲热，说明狗也熟悉休勒，对他的到来表示友好。随后72到73而，温敦送走王龙，休勒悄悄禀报，狗静静地趴在地上。75页，温敦恶狠狠地用箭射死一个贫苦牧民，这条狗也朝着远去被射中的牧呔叫，履行着它助纣为虐的职责。这条狗出场的篇幅并不多，然而它对提示人物关系，渲染人物活动的气氛，起到其它物品所无法替代的作用。

  从《闹朝击犬》的书名，不难得知那条名叫灵獒，第三页就出场的猛犬，是故事的主要“角色”之一。全书有10页画面描绘了它。它虽凶悍残暴，但实质只不过是个帮凶而已，真正坏到骨子里的，是奸佞小人屠岸贾及其后台晋灵公。灵獒后来死于武士提弥明的拳下，说明邪恶势力的阴谋诡计最终难以得逞。这条猛犬的象征意义无须多费笔墨。

  在此再说几句本书中另一处出现的狗。不知读者是否注意到，第48页，表现赵盾清晨乘车上朝，画家特意画出两条狗，狗被处理成远景，且靠近画面左下角。天色尚早，街道冷清，赵盾动身前往朝廷，这形象地刻画了赵盾的秉公勤政和忠耿贤良。为衬托越盾上早朝，徐先生在街上只画出一个担菜赶早市的挑夫，又添加两条在路中央觅食的狗，使清晨冷清静寂的气氛得到渲染，有所增强，足见这两条狗绝非等闲之笔。

  通过上述三部作品中所描绘的几只不同的犬，可以充分看出徐先生的艺术构思与匠心处理。尽管文字说明往往并没有对犬的描写与交待，但徐先生并非随意加进去，而是根据情节内容的需要，服务于人物和环境气氛，更从生活实际出发，主动添加这小动物，让其发挥作用。作品中对犬的处理，丝毫不给人牵强造作或故弄玄虚之嫌，反而感到是合情合理的，丰富了内容，增强了生活气息，使此表现的题材更具可信性。试想，权贵的九公主养尊处优，她身边有个宠物哈巴狗岂不很自然的事；同样，在草原牧场上的龙廷环境中，奸臣温敦身边有狗；以及晋都街市的清晨出现狗，也都毫不奇怪。因此狗的添加不仅适宜，而且起的作用也不容轻视。犬作为“小动物”的一种，它们以“角色”的身份出现在作品中，委实事半功倍，为作品增添光彩。